一路风尘颠簸,新买的丝巾沾上一了层黄土。
楚江河脸上能搓出来黄泥,也不知道饿的出虚汗,还是太阳太大了。
洛青鸾一路上都没说话,大部分时间都藏在楚江河的衣服下面。
路过了三五个路口,都有不少拿着农具,衣不遮体的汉子盯着过往的车辆。
揣度的眼神来回打量,刺激到了洛青鸾,脑海中不由得想起被人挑选的日子。
也有胆子大的,围在牛车边看着,听到车里叫唤的孩子,叶军老实巴结的说辞为这一路开了绿灯。
苦命人何必为难苦命人。
天渐渐暗下来,眼前的场景变得开阔,耳畔传来淙淙流水。
两百的草木,山林变成了山间梯田。
窑洞都修在山底下,东一户,西一家都不挨着。
各家地就在自家门前,台阶上的老农赶着牛正在犁地。
“哎,老叔,问一哈到延按还要多久?”
“到了,二十分钟奏进城了。”
叶军连连感谢,重新吆着牛往延按城走。
他第一次出门,一路上被拦停十几回,心里也怕的不行。
后半程话变得多起来,开始和楚江河聊起乡里乡亲,鸡毛蒜皮的事。
两人相互慰藉着空虚的内心,轮番应付着前来打秋风的村民。
很快楚江河看到了厚重的延按城,那片的革命圣地。www.jmske.com 冬瓜小说网
这才知道旁边的溪流就是滚滚延河水,延按地处川道,两边到处都是山头。
他不知道哪一座是清凉山,也没看到宝塔山。
牛车缓缓的靠近热闹的人群,前面的路口拥着一群人。
有的站着,有的圪蹴着,还有的跪着……
“找工作,找工作不,犁地一天五块。”
“带路,带路,只要两毛钱,绝对麽麻达。”
……
都是陕北方言,从改革开始延按多了不少外地商人,介于听不懂方言。
就出现了脖子上挂着牌子:领路,一次两毛。
又或者是举着旗子,上面写着自己的业务。
叶军被接连伸出橄榄枝,差点都心动了,犁地一天五块。
他这辈子都没见这么高的工资。
但架子车上儿子不断地声唤,他只能鞭子抽着牛屁股,绕路走开这片繁华的地段。
“叶叔,你最好找年轻一点的,或者小孩给你带路,我们来日再聚。”
楚江河看到火车站便下车了,临走不忘安顿一句。
“嗯嗯,晓得了,你俩也防着贼娃子,火车上听说更乱。”
叶军知道两人要去省外打工,他一点都不羡慕。
村里有不少跑出去的,最后还不是被人逮住做义工。
外面人生地不熟,不好好干活还要挨打,外地人不受待见,分到的都是累活苦活。
纯粹是找罪受去了,有的人硬生生干了大半年才被卡车送回来,饭没混到不说,有的回来都缺胳膊少腿的。
两人蹲在火车站跟前的广场角落,楚江河把白面馍拿出来。
放了一天已经干了,掰成块喂给洛青鸾吃。
“包里还有酸菜,要不要就上点?”
看她细嚼慢咽的,害怕味道太淡了。
“不用了,喝点水就行,掏出来太麻烦了。”
洛青鸾现在很害怕,这地方她曾经来过,就在那边的中央广场。
看着那一个个头上带着白手帕的,总觉得是那些‘看货’的人。
她埋着头,眼神躲闪的吃着。
楚江河一边吃着,一边瞅着火车站的分布。
把水壶打开“咕咚~咕咚”灌了两口。
用的是那种大铁壶,新绿色跟酒瓶子似得,是橡胶芯,放包里不容易脱落。
吃饱喝足才往车站走去。
最前面是售票厅,站了一排队,七扭八歪乱糟糟的,队伍很长,占了大半个广场。
窗口上的售票员忙的不可开交。
楚江河早都注意到这边了,至少有三四十个人是站着不动的。
也不是黄牛,也不是卖票的,就单纯的站着不动。
他没去最后面排队,拉着洛青鸾直接往进站口靠近。
延按站是小站,门口只站着两个检票的,从售票亭到检票口大概有一百米左右。
尽管售票厅红红火火的,进站口却没几个人,有什么猫腻不言而喻。
前面有围栏挡着,楚江河沿着围栏往边上移动。
洛青鸾不解的的看着,难道他想逃票?
“江河,我带钱了。”
头上的丝巾已经换成发黑的手绢了,小碎步追上小声提醒一句。
“跟着我,少说话。”
楚江河头都不回的说一句,心想青鸾今天有点不对劲,平日里比这有眼色多了。
什么时候问,什么时候闭嘴她应该晓得。
洛青鸾咬了咬嘴唇,埋下头跟上,心里的异样已经表现出来了。
楚江河走到卫生间对面,隔着护栏他过不去,除非强行翻越。
两手搭在护栏上,看着几十米处检票口。
在等,等一个时机。
洛青鸾不理解,虽然心里觉得一定不是她想的那样,但恐惧总是在寂静中越发猖獗。
真的,要不是楚江河第一到延按,她真以为自己又要被转手了。
“厕所,厕所,上厕所!”
楚江河瞅着售票厅,嘴上不断地念叨着。
那两个检票员是他的目标,无论哪一个来上厕所,他都有机会。
但是两个一起,这事就得斟酌了。
“斌哥,我中午喝汤喝多了,你先顶着,我去尿泡尿。”
“随便,反正没什么人,也不知道今天晚上能分多钱。”
中年人打着哈欠,随口说着。
林年把随身的警棍拿着往厕所跟前走去。
看到栏杆跟前有一男一女,也没说什么,反正警卫就在不远处,呐喊一声都是他们的人。
“啪~”
“伙计,不好意烟掉了,搭把手?”
楚江河挠着头,脸上带着憨厚的笑。
林年看到地上的红塔山,没想到还是个有钱人,这种硬盒子的可不便宜。
他在这边当值三个月了,也学了点赖皮、不要脸。
“混的不错么,搭下火?”
林年弯腰捡起来捏在手把玩着,没直接给憨厚的男人。
“小意思,小意思,抽多少自己拿,剩下多的给我就行。”
楚江河很上道的说着,没表现出任何不满。
“不错,不错,还是咱陕北人和气。”
林年抽出六根捏在手上,把烟盒递回去。
楚江河把手伸进宽松的袖口,捏住检票员的手,提前准备好的钱塞到手心,将他的五指捏住。
“嗯?”
林年先是一愣,摸到熟悉的质感才明白是什么。
没说话,笑盈盈的点着头走进厕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