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章 疏而不漏

思索中，怀里蹦哒进了一只黑猫，我揉了揉隐隐作疼的后脑勺，抓起黑猫的后颈，将它提到了我眼前。“陈垚垚，你怎么来了？”我疑惑道。

“我不来，谁来救你这倒霉蛋回家呢，虽然昨天不小心砸到了你，但是我也救了你……啊......疼。”老猫从我手里挣脱出来，“咻”一下跳到了房梁上。

猫是好猫，身姿矫健。毛也是好毛，柔光顺滑。我轻呼一口气，吹散了手里的猫毛。“陈垚垚，你是冥府的使者，专收作恶邪祟的，怎么老是在我身边出现！”我莫名。

老猫抖了抖身上的毛，房梁上的灰尘也伴着浮起的猫毛掉落。“你知道天际楼吗？”陈垚垚盯着我的眼睛道。

我有些心虚，不敢正面回答。“我知不知道，你明白就行？”这种回答就和听君一席话，如听一席话一样，都是废话。

玉麒麟是这种废话文学的高手，我看过他写给雨遥上仙的情书，开头写道：若你愿意花时间了解我的话，那你就会花些时间。你不必急着拒绝我，不要说我们没有明天，关于明天的事，你后天就知道了。如果你正好喜欢我的话，那么恭喜你，你获得了喜欢我的能力。光看了个开头，我就想打人了，我估摸着，陈垚垚此刻的神色大概和我看到这封信件时一样。

陈垚垚在房梁上踱着步子，飞散到空中灰尘让他打起了喷嚏。我起身想把它拽下来，只见他瘪了瘪嘴巴，欲言又止，看我正望着他，于是嬉皮笑脸道：“我那天也被那妖物迷眼了，这才不小心砸到你了。看在我背你回来的份上，原谅我呗。”他的尾巴左右摇摆着，做可怜状。

“屋顶视野开阔，你就别下来了。”我心里原谅了他，嘴上却说着反话。我也不明白自己的心境，凡是只要和我走的过近的异性，我总是本能地抗拒。我不再理他，洗漱过后便往桃花铺子走去。谨慎的陈垚垚从不会和我谈起公事，但是我大概也能猜出半分，毕竟天上出现了不用修炼即可飞升的小仙，那么冥府必会失踪一些本应该前去报道的亡魂，他们大多是被执念之人通过邪术强留人间。

清晨下过一场阵雨，雨后的空气中弥漫青草的涩味。大雨，愿你能冲刷执拗者的罪恶，洗涤他们的心灵。与往日的喧闹不同，胭脂铺寂静无声，桃花双手托腮半伏在柜面，眼睛有些浮肿。我环顾了四周，少了很多熟面孔。看铺子的光景，那些她看做亲姐妹的姑娘，大半折在了洪帮的密室了。

桃花见我来，连忙起身，手里烟雨色的丝帕顺势飘落到了我脚边，我弯腰拾起。丝帕有些潮湿，想必桃花是狠狠哭过了。“桃花，我那天我晕倒后发生了什么？”询问的同时，我将帕子递给了她。

她将丝帕抖了抖，拢进了袖子里。她说，那天我被陈垚垚砸晕的时候，裂口女趁乱隐进了墙壁之中。这将他们唯一的线索打乱了，就在一筹莫展之际，洪夫人却折返进了洞内。她的情绪变化无常，一会扶棺大哭，一会却发出“咯咯咯”的笑声。仿佛现在的她被割裂成了两个不同的人。

“她是被妖物控制了？”我问道。

桃花连连摇头：“真实情况比被控制更残酷，妖物正在抢夺她的身体。”桃花接着为我解谜，陈垚垚告诉她，墙壁内的只是妖物的分身，而妖物真正的本体，已经和洪夫人融为一体了。妖物的肉身，已经被洪夫人用秘术蒸煮过，并且服用了下去。

《参考要略》记载过，凡人若想获得一只妖物的法力，可将妖物在烈日下曝晒，而后将其用三钱蒲公英，一量雄黄酒装在泡菜坛腌制，腌制七天后开坛子，而后将妖物整个用荷叶包起，放入蒸笼蒸两个时辰，随后的步骤我记不大清了，只记得最后是要连骨头一起吃掉。我当时觉得太恶心了，便没再读下去，记得最清楚的当属是最后一行小字，红色的正楷写道：副作用，被妖物反噬，轻者被妖物夺取身体，重者爆体而亡。

“夺取之时，也正是将妖物除去的绝佳时期。”陈垚垚突然凑了上来，他继续说：“妖物被我三招就打散了魂魄，那水晶棺木中的小娃娃靠着妖术维持，妖物死了，他就变成了一缕青烟。”。

“你！”我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大脸晃了晃神。黑猫早幻化成了白衣少年，那双异色丹凤眼，说话的时候忽闪忽闪。“我已经观察洪夫人很久了，她为了治理洪帮，作恶太多，导致儿子早夭。却妄想逆天而行，修改命格。最后儿子死无全尸，自己也因为承受不了反噬，落得个命丧黄泉的下场，只是可惜了那些女孩，都是花一样......”

我踢了踢陈垚垚，向他做了个嘘的动作，示意他别说了。提到女孩子，怕是又要惹得桃花大哭一场。“桃花，这个内丹送你。”我拿出了老猫作为赔罪，送给我的内丹，塞到了桃花手里。这是妖物本体的内丹，因为吸收了少女的精魄，上面还残留着女孩子们的气息。桃花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胭脂气，没有推辞，默默的收入了手边的檀木盒子中。

只逗留了一炷香的时间，我便从桃花的铺子里出来了，每次桃花不开心的时候，我就会生气自己嘴笨，要是我能哄哄她就好了。或者，能请来他的心上人来宽慰她也好。要不是叶君老是找事，我能为桃花做的更多。

老猫静悄悄地跟在我的身后，我也不想去和他说话。保持距离才是正道，否则路边那些少女的眼神能把我杀死。

“公子，我家小姐给你的果子，请您收下。”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说道。

“公子，我家小姐送您的丝帕，请您收下。”又来了个丫鬟。

每走一段路，他手里就变戏法的一样多了包吃的，我不禁感叹，这些怀春的姑娘是效仿古人掷果盈车吗？如果她们看见老猫的真身，还会如此做派吗？

我加快了步伐，师父和师娘周游仙山去了，明天就是他们预定的归来之日，我得回家打点一下，为明日的相见做准备。一百年没见，真的有点想他们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