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利的目光像两枚钉子，牢牢钉着那几枚代表胜负的木块，眉头忽而皱紧忽而舒展，似乎在下定某种决心。片刻，他把那堆木块收回，选出一根细长木条，架在方形小木块上面，造型类似于跷跷板。随手捡了几块石子，放置木条一端，脸几乎贴着地面，大拇指竖在眼前，似乎在目测距离。
话音未落，木利绷起手指摁下木条，石子准确地落在腰带圈成的城墙之内。在石子飞行的短短一瞬，木利双手快得只剩残影，把剩余木块堆成云梯，推向腰带。
“吧嗒”，那条象征着牢不可摧，墨家守城术的腰带，终于，倒了。也许是太过专注于战局，我的眼前甚至虚幻出“硝烟四起，城墙下尸横遍野，巨大的投石机‘咯吱咯吱’作响，将浸泡滚油燃烧的木块、石块投入城内，守军、百姓或被砸得稀烂，胸腔如同受力挤压捏爆的气球，‘砰’地迸挤出滴答鲜血、腥臭无比的内脏；或被烈火灼烧，哀嚎着撕扯衣服、满地打滚，在剧痛中抽搐蜷缩，终于烧成一截黑乎乎的人炭，焦黑烧糊的皲皱裂痕里，偶尔还有几丝鲜红的人肉，淡淡的肉脂烤熟的香味。”
“投石机……”墨无痕两腮的肥肉耷拉到嘴角，整张脸活脱脱一个“囧”字，“云梯攻城，何来投石机？你作弊赢得最后一局，有些不太地道吧？”www.qthza.com 极品小说网
投石机是金属火炮出现之前，最具威力的重型远程攻城武器，利用杠杆原理，将巨石、檑木甚至敌军尸体向城中投掷。在古代大型攻城战，近乎无敌般的存在。象棋中的“炮”，是唯一可以越子的棋种，指的就是投石机，而非我们常识中的“火炮”。
鲁班和墨子，都是春秋时期人氏，比战国时期早了几百年，那时根本没有投石机。更何况是云梯攻城，冷不丁冒出个投石机，就像是两军大将正打得兴起，忽然一军阵营中，有个士兵端起狙击枪，“啪”一枪把敌将击毙，太有违和感了。
我扭头瞅着月饼，心说月公公，咱有些胜之不武啊。月饼扬扬眉毛，摸着鼻子满脸尴尬，耸耸肩双手一摊，颇有些“家长明知孩子考试作弊不对，当着老师面多少辩解几句‘是个好孩子，特别听话，从小就很懂事’”的架势。
墨无痕估计是想不到陈木利这么耿直，居然把鲁门视为珍宝的《缺一门》就这么塞了过来，刚伸出手要接过来，又像被蝎子蛰了一口急忙缩回。
“你也不怕南爷、月爷笑话。”木利叼着沾着燕子口水的烟，木讷的糙脸涨得通红，却掩不住眼神中的那丝爱意，“对你男人就这么没信心？咒我早死找下家啊？”
管他作弊没作弊呢？反正是赢了。
许久未曾言语的刘翠花骨碌碌转着眼珠：“无痕，你发哪门子疯！”
“叛徒！滚！你的命，我不管！”刘翠花急退了几步，顶住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，扬手洒出一片淡得几乎肉眼看不出的白雾，“我的命，凭什么由你安排。”
“你……瘴蛊？”刘翠花瞪圆了双眼，又待扬手，却软塌塌垂落，“为什么不早用？”
“小花，难道你没看出来么？这盘棋看上去是咱们在布局，其实你我才是棋子。”墨无痕微微仰头，应着初升的朝阳璀璨，很用力地呼吸着清凉的空气，“他们，很聪明。”
“很多很多年了，你不怀念么？”墨无痕眯着眼盯着太阳，灼目的阳光刺得眼角流泪，“青草的香味，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，阳光的温暖……就像我初识你那个清晨。”
我打量着那栋老宅，按照堪舆格局的数术，默默推演，却不是所想那般。
“咻”、“咻”，尖锐的破风声呼啸而至，“咔嚓”两声轻微的钻透某种硬物的破裂声，刘翠花突然顿住，脖子微微后仰，倚着木门，一动不动。
“噗通”！突如其来的惊变使我们的注意力忽略了墨无痕，直到他也软软瘫倒，才发现他的左太阳穴，齐根没入一枚桃木钉！
这是我和月饼最常用的事物。如果军刀可以仿制，但是月饼的桃木钉，每一枚都是他亲手磨制，并且有一处只有我俩知道的标记！
传说中黑化的南晓楼、月无华，回来了！
“他们在屋里！”月饼纵深跃起，小心地躲开刘、墨二人尚有余温的尸体，推门而入。
月饼沉着脸从背包里摸出几根照明棒，沿着屋子四角扔出。光芒如同沸水打进的鸡蛋稍微搅拌，白色蛋清极快地扩散弥漫整口锅那般，瞬息间塞满整间屋子。
我，一生，从未，见过，这般，恐怖，景象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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