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跟会

1984年3月13日。

天气：大雾。

楚江河醒来看到外面白花花的一片，雾气很重，能见度非常低。

幸好昨天把蘑菇都拿回家了，要不这么大雾，肯定潮坏了。

从抽屉里找了个黑色小布袋，从晒的第一波里挑了十多个干蘑菇装好。

今天准备去镇上看看风声，把准备好的四捆树条子背上。

这天气正是适合赶集。

赶集在陕北叫跟会，是周围十里八村交换物资的地方。

在交通闭塞，物资困乏的陕北偏僻农村，村民们交完公粮只剩下一点余粮。

不够吃喝只能想办法去换，去买。

没有钱大家都以物换物，久而久之交易的场所就形成了。

从刘家崖到镇上总共二十一里路，翻一架沟就到了。

楚江河跟着村里人沿着羊肠小路穿行，往下走全是陡坡。

他还背着四捆条子，稍有不注意就滑倒了。

路两边是荆棘丛不能用手抓，摔倒了索性坐地上往下溜。

早知道是这情况，他不如走大路，好歹有一米多宽，不用操这心。

到沟底，王有田领着随行的两个闺女到河边喝了点水。

“江河哥哥，你也喝口水，很凉的。”

王妮妮见楚江河坐在路边歇息，招了招手喊道。

“妮妮，我不渴，你们喝不用管我。”www.jmske.com 冬瓜小说网

他们四个是在村口碰上的，王有田家正好存了不少树条子，打算今天去会上看看。

大部分都是王妮妮砍的，这东西是用来编笼的，不能放太久。

一旦放干了就没人要了，他们家在土窖里存着，能多放两天。

“江河，你妈没说这树条子能值多钱？”

王有田喝完水上来，坐在楚江河旁边问道。

“两分钱，前几天说队里卖两分，我这一共才四捆，不像你们家这么多，量大可以讲讲价，看看三分钱有人要没。”

“我也是这么想的，到时候要不要叔帮你一起卖？”

王有田脸部红心不跳的说着，心想这江河娃脑子就是好使，他咋没想到。

“不用了，我就这么点不麻烦王叔了。”

楚江河主要是想干大事，而且他这四捆条子是有系统加持的，怎么说也得翻个倍，四分钱？

王妮妮高兴地看着爸爸帮江河哥哥卖东西，没想到他竟然拒绝了，嘴角不由得下沉。

没人在意有小心思的姑娘，歇了一会继续赶路。

从沟底到镇上的路需要爬山，楚江河本来想走大路。

但大伙都说小路近，大路得多走一个多小时。

楚江河犹豫了，这一个小时干什么不好。

等见识到小路，他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。

这简直是悬崖上踩出的一条道，左边是沟，右边是红土山体。

脚下只两个巴掌宽的小路，不仅是体力的考验，更是胆识的测试。

王妮妮大步流星的走在前头，她已经习惯了，没觉得有多危险。

楚江河颤颤巍巍的，身体靠在山体上移动。

很快前面的王家三人组已经消失在视野中，他手心捏着汗一步一步的往前挪。

早上6点起身，楚江河爬上塬太阳都快到头顶了。

问了一圈，有经验的老汉看了看天。

“11点半。”

集会一般八点就到最热闹的时候，周围空地已经占满了。

楚江河来得迟，有利的位置都被抢完了，他只能把树条子放在犄角旮旯的位置，卖力的喊：

“卖树条子咯！卖树条子。”

一眼看过去，各种各样的农副产品摆着：簸箕，鸡毛掸，高粱秆，扫帚……

一箩筐土豆，一盘鸡蛋，一包玉米种子。

卖家，买家，晒太阳拉话的叔叔婶子。

集会不仅仅是交换生活物资的地方，更是农村人的信息交换场所。

亲戚，朋友，年轻小伙，俊俏姑娘，妻子婆姨们围坐在一起“叨叨叨”谈天说地。

楚江河学着要喝，叫卖，他左前边是个杂货摊。

卖货的是个中年人，摊位上都是些针头线脑，猪鬃长发，鹿角麻钱……

乱七八糟什么都有。

他发现有一个奇怪的事情，很少有人谈钱，问价格。

买家看好想要的东西，两个人手塞在袖口里摸索着。

随着脸上的表情变化，一笔生意就谈成了。

楚江河看的一脸懵逼，没注意到摊位上已经来了一位顾客。

拿着树条子一根根细查，粗细，柔韧度，长度，都非常满意。

李三是个手艺人，准备做个精致小笼摆在新店门口当展品。

编笼的都知道这玩意越小越难做，编的越小，越能展现你的手艺。

“后生？”

突然传来的声音楚江河才回过神，看到对面老叔伸出来粗糙的手掌。

他不缓不急的站起身，两人对视着。

楚江屁也hai不哈，大拇指一收，四个指头直愣愣在对面老叔手上戳着。

“哈哈~你这后生是生瓜蛋子，第一次吧？”

李三本来还纳闷，这是什么捏法，看摊主年轻的摸样知道是新人。

他对那几捆树条子很满意，从早上7点他就在会上逛着，也就这娃的四捆能看过眼。

偷偷地数了一毛六钱从袖口递给后生，楚江河也悄摸着检查完。

没问题后两人各自分开，树条子卖完后他也小有资产。

拿着一毛六到街道上转转。

供销社门还开着，里面七七八八的人很多，看来公社还没撤离干净。

里面东西品类繁多，生活上的柴米油盐，女孩喜欢的发卡，梳子，小孩哭闹着要的拨浪鼓，发条绿青蛙。

还有卖衬衫衣服，绣花鞋的……

楚江河进去感受了一会时代的气息，受到不少女青年白眼。

不就在女式衣服那逛了一圈，又没干什么错事。

找了半天楚江河才发现中药店。

说是药店，其实就是个小平房，里面坐着个白发苍苍的老中医。

“后生，你哪里不舒服？”

“老爷爷，我不看病，你看我这药材值多钱？”

楚江河见店里没人，直截了当的问道。

“药草?品相一般的药材我可不收。”

七郎颤颤巍巍的说着，他们家是祖传中医。

以前都在队里只能当赤脚医生，前几天镇上突然说能开药店了，还专门派人给他弄了个牌子。

七郎给人看了大半辈子病，头一次正儿八经的坐诊。

“羊肚菌不知道老爷爷听过没，洋人都说是高级食材，贵得很哩。”

楚江河怕老中医不认识，边解释边从口袋里拿出来两颗。